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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青岛一幕悲剧
——朝花夕拾
回忆青岛,有一幕悲剧,
多少年来隐藏在我记忆。
他五花大绑被押向刑场,
一声枪响时,日光颤栗。
他姓史,名叫史忠健,
我青岛十中校友却不熟悉。
后来他考上冶金建筑学校,
“文革”造反要捍卫真理。
十六、七的孩子感情真挚,
朦胧中的爱意羞涩细腻。
他喜欢小学同学郭燕萍,
未曾热恋却也暗通款渠。
那是一个下午,毕生难忘,
两个人在郭家谈天说地。
史忠健高高大大一表人才,
郭燕萍冰清玉洁袅娜美丽。
有心人懂雷霆正在聚集,
知情人看地下燕子飞低。
可他们对人生充满憧憬,
渴望变革开创红色天宇。
他们连手都没有拉一下,
只有目光缠绕,心通灵犀。
胸中有火苗点亮了眼睛,
这苗儿长大不需要土地。
什么都没说,可什么都说了,
年轻人的情愫这样神秘。
天色将晚她送他去车站,
车开了,才觉得两情依依。
再前走几步就是大海了,
此时的海水轻吟着歌曲;
她有点后悔没让他同来,
看月光镀亮海面上涟漪。
从此两人分离,水流船移,
史忠健回校扯起红卫兵旗。
天下造反者都模式相似,
《人民日报》引来晴空霹雳。
造反有理,谁知理在何方,
大破“四旧”,洪水漫出河堤;
低年级生混战打死一名老师,
追责史忠健“领导不力”。
都知“兵团”组织松散,
各行其是,仅属同一面旗。
史忠健甚至不认识打人者,
老师被打死与他没有关系。
都是极左思潮的受害者,
悲剧之后不应再生悲剧。
这类事件当年绝非仅有,
可追查可放手,各取所需。
事发时史忠健不在校里,
检讨后已决定将他剥离。
此事使他在迷梦中惊醒,
政治,本不是平民游戏。
听说郭燕萍已特招入伍,
在济军文工团舞蹈队里。
毕竟她父亲是军队高干,
招女儿参军翻掌般容易。
郭燕萍在舞台上光彩熠熠,
像一只天鹅在众鹤里展翼。
领导席内杨宝华看中了她,
陆军首长到郭家拉纤出力。
杨宝华是青岛革委会主任,
造反起家,还有上升潜力。
郭父是北舰航空兵政委,
婚事牵扯到陆海两军关系。
一个市级革委会两军“支左”,
想一碗水端平,如踏登月之梯。
即便不是顶牛,也是牛顶,
反其意而行,是题内之义。
陆来了海去了,排出阵势,
海来了陆撤了,反转战局。
杨宝华不过是占位的棋子,
走马灯般转是陆海军博弈。
燕萍妈妈去世,继母当家,
一心要把女儿嫁给权力。
她代表女方父母满口应允,
女儿和“主任”成未婚夫妻。
史忠健得知后怅然若失,
知道郭燕萍与他已成云泥。
内心还留恋,木未成舟,
这年月翻盘,也不稀奇。
没料想他自己先行翻盘,
打人案牵连,锒铛入狱。
他被判刑六年,发配关外,
劳改队在东北冰天雪地。
史忠健无望时鬼迷心窍,
催命鬼要拿他项上首级;
找谁不好他想找杨宝华,
地狱门关他要挤进地狱。
一念之差犯下致命错误,
他信致郭燕萍叙说遭遇。
他不奢求杨宝华替他伸冤,
想转到青岛辖内服完刑期。
郭燕萍收信传给杨宝华,
这“主任”真批了转到监狱。
史忠健喜出望外押回青岛,
虽还在囹圄,却看到晨曦。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
政治太肮脏是夺命之器!
杨宝华塌台,不可避免,
转眼间身败名裂跌落谷底。
平民出身杨宝华是个工人,
曾卖过花生米一角八粒;
不过是大潮流中一片树叶,
潮汐大淘汰中必受冲击!
曾有一个庭院大门紧闭,
据说是杨宝华选的府邸。
他想当上中央委员回来结婚,
幸亏垮台早,郭燕萍幸免逃匿。
大祸再临头的是史忠健,
清查杨宝华,查出主任亲批:
“这小子居然敢插手司法,
这案件要拿出来重新审理!”
于是史忠健又再上法庭,
宣判死刑立即执行省略审批!
插牌游街示众时我在路边,
看这位校友遭遇洒下泪滴。
法律为什么能如此伸缩,
草芥人命更有题外之意!
这幕后两军博弈错综复杂,
当时谁能懂这其中关系?
我只记得史忠健满脸悲戚,
天地不容他生,秋雨淅沥;
“文革”忧患我不想评价,
人性丑与恶,让心神惊悸!
四十余年后我偶遇郭燕萍,
她定居北京环境优雅静谧。
更优雅的是她劫后风韵,
举手投足还有那青春遗迹。
她尊我藏友朱震为干爹,
在万千藏品中她风光旖旎;
听说我是青岛人莞尔一笑,
相约一谈,人事缘分再续。
锦灰堆余烬里,人并没死,
不兜圈不解释,接头插叙。
真有缘,人生何处不相逢,
想说的敢记的,即成默契。
我们约定,写写这段历史,
时过境迁才能平静地回忆。
史忠健和杨宝华都已经死了,
只讲事实要做到鬼神无欺。
她的回忆如同小河流水,
流过水草卵石,也冲刷污泥。
杨宝华入狱她嫁给作家马建,
先到东欧,后在英国暂居。
马建爱上英国姑娘发生婚变,
她无怨无怒好像前夫有理。
她和马建生有一个女儿,
现在和女儿在北京团聚。
为什么是行,为什么不行,
何谓真性情,何为大道理?
杨宝华坐牢十八年出狱病死,
一生未婚,回工厂厂又倒闭。
她和杨宝华之间算啥关系,
云里雾里半空里春梦依稀。
杨宝华想和她奏高调婚曲,
当中委觅华堂却摔进污泥。
提起史忠健,我小心翼翼,
那悔那恨,她纠结于自己;
那时太幼稚了,少不更事,
用一辈子忏悔来拷问法治。
人已过六十岁,天色向晚,
取一张薄毛毯,坐上摇椅。
若是冬天来,则靠近壁炉,
燃料是陈旧的情感和回忆。
马建是谁?亦无须多言,
一篇小说造成《人民文学》主编更替:
《伸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
说坏说好,都失去了意义。
郭燕萍心地还是透明善良,
说马建和英国姑娘是好夫妻。
生下一对双胞胎混血女儿,
专心把马建小说译成英语。
“双棒姑娘”和妈妈真是漂亮,
“比和我过好多了”,燕萍叹息。
她对自己单身没有什么评论,
马建给她一个女儿,她终身感激。
我们的约定还没有履行,
郭燕萍查出癌症且是晚期。
治病成为她第一要务,
我回到青岛,失去良机。
现在,我写下这一段往事,
悼念郭燕萍,祈祷她安息。
九泉下是否已见到各个故友,
人生如戏,人生还不如戏。
年2月26日
诗人纪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