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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外公的回忆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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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外公的回忆录（四）
.1.24星期五（除夕）
医院，医院换我回家休息，途中她还买了个蛋糕，准备晚上吃。以前过节，我们家可从没有买蛋糕这一传统，但是今年一切都不一样了吧。
下午，外婆和爸爸忙着准备年菜，厨房里偶尔会传来聊天声：“虾仁要这样做，炒出来肉质才鲜嫩……”
时间流逝得很快，太阳渐渐归山，饭点也差不多到了，我们便将早就做好的各色各样佳肴打包好，拎医院。路上真是出奇的安静呢……
到达住院楼后，路过每一个病房时，里面都是空荡荡的。在这个中国人无比重视的节日里，能回家的病人都回家了，剩下的……有些是家人不在身边，有些是病情太重无法离院。
外公似乎没有预料到我医院，一家五口的身影齐聚在此，本来有些清冷的病房瞬间有了些许活力。
扶外公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可能是动作幅度有些大了，也可能是他心情有些激动。外公又感到呼吸困难，人难受地依靠在枕头上。
我们安抚着外公，一边让他心静下来，慢慢调整呼吸，一边拉起病床自带的小桌子，将带来的菜品整齐地摆放在外公面前，有：
什锦菜（芹菜、荠菜、千张丝、豆干、菠菜、雪菜、笋、胡萝卜、茨菰、黄豆芽、黄花菜、金针菇、木耳、香菇等n多样食材融会贯通，交织在一起，口感层次丰富）
香肠（自家腌制的，出锅时还能闻到一种醇厚的酒味儿，外皮香嫩。切段时油水肆意，给香肠染上了一层天然的脂粉，使它更加楚楚动人）
虾仁炒豌豆（透着淡淡橘红色的虾仁配上翠绿的豌豆，色泽诱人，吃上一口，虾仁鲜嫩爽滑，豌豆软糯适中）
春卷（韭菜黄馅儿的，外表色泽金黄，咬一口，“咔擦”酥脆感直击味蕾）
凉拌皮蛋（深绿色凝固状的蛋黄配着凝脂般晶莹剔透的蛋白，带着溏心，细腻润滑）
凉拌杨花萝卜（清脆的口感配上酸中带甜的白糖醋汁，寒凉爽口）
笋子炒仔排（笋子干脆有嚼劲，仔排的荤油顺着其肉质纹理缓缓滑下，一口下去满嘴的肉香，外酥里嫩）
蛋饺（金黄的蛋皮无微不至地包裹着细碎的猪肉，轻轻一咬，鲜美的汤汁从舌苔直达大脑）
红烧牛肉（每一块儿牛肉都饱满丰硕，肉质劲道中带着酥软，汁浓醇厚）……
以往过年，家里总少不了火锅，但今年总不能背着个锅过来吧?火锅意为团圆之意，如若已经实现，这道美食也就可有可无了。
歇息了会儿，外公可算是缓过来了，开动！
但是外公的胃口不是很好，不清楚是因为他身体不舒服吃不下什么（治疗早已让他吃任何东西都食之无味）还是牙齿不灵，嚼不动这些东西。他只动了几筷子，招呼着让我们多吃一点，就没再吃什么了。
老妈的表情有些沉重，吃饭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眼神一直在瞟外公，但这反而会弄得外公不自在吧。
我吃得倒是挺欢，一是因为真的饿了，而外婆的手艺丝毫没有因为外公的病情衰减，所以屈服于美食的石榴裙下。
二是我心里清楚外公希望看到的是我们开开心心一起吃着饭，而不是每个人耷拉着脑袋，戳着饭盒里的饭菜，四张死气沉沉的脸摆在他面前。
吃完主食，休憩了一下。甜品时光可以开启了！
妈妈买的是草莓布丁蛋糕，中心是满满一圈的草莓，主体是一层奶油，一层布丁，一层蛋糕胚，最后再配着几颗蓝莓点缀，简约又不失美感。
打开蛋糕盒子的那一刻，一股扑鼻的甜蜜气息不禁让整个人毛孔扩张。爸爸分好蛋糕后，我迫不及待挖了一小勺，送入嘴后觉得自己身处世外桃源：
甜而不腻的奶油裹着草莓的微酸，蓝莓的爽口，单纯而清澈，绵密的布丁伴着松软的蛋糕，含蓄而羞涩，人世间的幸福莫过于此了吧。
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甜点的魅力，哪怕是味觉已不太灵敏的外公。主食他是没怎么吃，但给他切得一块蛋糕，却吃的精光光。
记得有时我出去玩，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五花八门的小点心：“泡芙、雪媚娘、红豆切糕、蛋黄肉松馅青团”……都是现在流行的网红食品。
我不确定外公是否偏爱甜点，但每每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总像个好奇宝宝每样都想尝尝。世上美食千千万，尝尝百味谁不想？
而且外公这个年代的人平常很少能吃到这些“新奇”玩意儿吧，小时候连饭都很难吃饱，更何况零食呢？
曾听外婆说过，他们小时候能吃到酱油拌饭已经很满足了。相比如今，现在的孩子真的对饱腹不懂知足感恩呐。
晚上八点，是春节联欢晚会播出的时间。我们用手机调出了春晚的直播，然后架在外公桌上，方便他看。
这是外公所能看到的最后一个春晚了吧……但不知是他觉得今年的春晚没意思，还是不想耽误我和爸妈回家的时间（病房需要每晚家属在，外婆决定今夜与外公相伴）看完岳云鹏的相声，就说不看了，医院。
外公的指令现在就是圣旨，我们不敢忤逆他，便一刻也不敢耽误，拿了东西火速退场。
但不知为何，外婆在这儿总是让我有些不安，可能是出于对她做事总是大手大脚的偏见，也可能是那谜一样的第六感作的怪。
我本不想去理会这种毫无根据的预感，然而年三十后半夜发生的事儿再次印证了我预感的准确性。
和爸妈被外公“赶回家”后，洗洗漱漱，差不多已经十一点了。我也准确上床睡觉了，但自己仿佛受到了什么神秘力量的牵引，临时起意写篇英语阅读再睡。
时间点我记得特别清楚：23:26，这头我刚打开手机计时器，准备做题，那头爸爸就接听到了外婆的电话，说外公可能不行了。
爸妈其实刚躺下没多久，被窝还没捂热呢，这就只好赶忙爬起来穿衣服。
妈妈是一个情绪比较激动的人，那刻我能感受到她的无助和内心的焦急。爸爸开着车，准备出小区门口，门卫却迟迟不开大门，妈妈直接摇下车窗，拼命朝大爷叫喊着让他快开门。
爸爸因医院，身体免疫力下降，不幸感冒了，再加上外面正是新冠肺炎病毒肆虐，人心惶惶的时期。
妈妈很担心爸爸的身体状况，不停地问他要不要紧，本来说好让爸爸今天好好休息的，但现在要食言了。
幸亏是除夕夜，一路上没什么车，但偶尔遇到的红灯真的让人抓狂。平常不觉得有什么，刷刷手机打打岔，红灯就过去了。
可现在却觉得是度秒如年，将它砸了的心都有了。医院后，护士们正在竭力抢救，可其中一个医护人员将我们叫到门外，跟我们商量后事了。
外公糟糕的各个身体参数，她以为救不活了。但奇迹有时总是会在你没有任何期待的时候悄然出现：就在和医护人员谈话期间，外公紧闭的双眼竟然慢慢睁开了!
医护人员都有些吃惊，真是老天保佑。有古话说年三十走不太好，若走了，来年投胎是叫花子？看来外公真是有福之人啊。
“我怎么又醒过来了？鬼门关……闯过来了……谢谢医生”。外公醒来后，口齿还不是很清晰，有些话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听懂，但即便如此，我们也知道他千言万语只不过想谢谢医生救了他这条苟延残喘的命。
未完待续.7.26星期日—外公去世整整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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